我在调酒师善意的目光下站起身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，微乱的银色长发在背后慵懒地披散，脸上还带着酒精肆虐后的甘美红晕。
“慢走。”调酒师放下了手里的杯子，“欢迎下次光临。”
“嗯。”我从鼻腔里挤出软糯的声音，小脑袋一点一点。
此时，风雪初歇，我撑开雨伞，门外未知的黑暗与冰冷还是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“真讨厌。”我悄悄嘟囔一声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鹿皮靴子**雪里。
回家的路异常漫长，却并不无聊。酒精让我的思绪异常活跃，脑子止不住地蹦出来奇思妙想，时而让我咧嘴傻笑出声，时而又让我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。
来到诊所门口，整座阁楼一片漆黑，玄关处并没有亮着那盏熟悉的橘色灯光。
“伊莉丝姐姐？”
我推门而入，客厅里静悄悄的，整个阁楼内仿佛空无一人，时间不过是前半夜，还远没到上床入睡的时间。
在这个时候，金发大魅魔应该慵懒地窝在沙发里，端着一本歌颂爱情的小说，细细阅读。在她的怀里，还会有一只叫莉莉的肥猫，用爪子挠她的肚皮。
“莉莉.....”
今天清晨，莉莉以一种极为悲惨的方式咽气于伊莉丝姐姐的床前，在平静无风的日子里，死亡总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，但又逼迫着人们不得不去面对。
今天下午，伊莉丝姐姐少有的出了趟门，我们一同把莉莉埋葬在一颗光秃秃的苹果树下，苹果是它平时最爱吃的水果。我相信，秋日里微醺的暖风，会带着苹果一齐拂过它的头顶。
今天夜晚，我脱下身上的大衣挂在衣帽架上，走到餐桌尽头的位置坐下，默默地听着窗外飘落的雪声。
虽然仅仅才过去一个白昼的时间，小小的阁楼看上去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，但有很多东西已经被彻底改变了。
我强忍着悲痛看向那个放着猫砂的熟悉墙角，在空荡荡的角落里，唯有白色的窗纱起伏。
但事到如今，我已经不想再继续哭泣了，因为眼泪只会显得我像个没长大的孩子，并不会博来任何人的同情。
我曾亲眼见识过，伊莉丝姐姐用一种哀莫于心死的神情将莉莉亲手埋葬，虚弱的模样仿佛连铲子都握不住。身为莉莉真正的主人，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，她才是真正需要安慰的人。
“伊莉丝姐姐？”
她的卧室里并没有她的身影。
“伊莉丝姐姐？”
厨房里也没有。
“伊莉丝姐姐？”
浴室亦是如此。
我在阁楼的各个房间内不断穿梭，每当看到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，心脏就上悬一分。
伊莉丝姐姐从来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开家门，在这四年间，她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，而每一次出门都意味着无可避免的严重事态已经发生。
直到我来到了屋顶的天台，我那颗悬着的心脏才缓缓落下。
“伊莉丝姐姐！”
在天台的东南角，伊莉丝正围着一个早已熄灭的火堆，睡得正香。
绒绒的雪花覆盖在她淡金色的头发上，薄薄的毯子并不能给她带来足够的温暖，所以她把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，就像只可爱的松鼠。
“醒醒，伊莉丝姐姐，”我连忙冲上前摇晃她的手臂，却发现她的手冰冷得吓人，“快醒醒，睡在这里你会感冒发烧的。”
“唔，露露。”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，“你回来了。”
她的嗓音近乎于嘶哑，完全没有了从前温润瓷器般的舒适，这让我心头一颤。
“怎么样，露露？”
“什么怎么样？”
“雨鸟先生喜欢你亲手做的便当吗？”
听到这话，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双手抱胸，鼓起腮帮子，小嘴嘟得老高。
“不喜欢吗？”伊莉丝姐姐用手摸摸我的头发，“这不应该啊，在我的指导下，这些菜的味道应该很美味才对。”
“他压根就没吃！”我气呼呼地说道。“他在那里可滋润了，还有女孩子专门给他送饭吃，我过去完全就是自作多情！讨厌死了！”
“先别生气，露露，”伊莉丝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微笑：“我觉得雨鸟先生会这样做，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。”
“你还在帮他说话！”我在她的面前找了个小板凳坐下，“反正他今晚已经彻底把我惹毛了，到时候今晚他回来了，伊莉丝姐姐也不要给他好脸色看。”
“为什么，露露？”伊莉丝一脸好笑地看着我：“你不觉得这样子做很过分吗？”
“才不过分！他今天晚上对我做的事绝对比这个要过分十倍！啊不，一百倍！”
“所以说，”她再次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袋，“露露你还是个小孩子啊，你真是幼稚到....有些可爱。”
“哪里幼稚了啊！”
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，露露，请你认真回答我。”伊莉丝看着我的眼睛，如玫瑰般艳丽的瞳孔里折射出摄人心魄的妖冶。
“你愿意信任雨鸟先生吗？”
“这——”我一下被这个问题噎住了，只得支支吾吾地看向四周。
她伸出一只手捏住我的脸，强迫我直视她的眼睛：“回答我，露露，这很重要。”
“大概，愿意吧。”我迟疑道。
虽然雨鸟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上少根弦，但在绝大部分时间里，他还是十分靠谱的。
“你在撒谎。”伊莉丝姐姐摇着头，松开了我的脸，“露露，你根本不愿意相信雨鸟先生，在我看来，你有些无理取闹了。”
“我，我无理取闹？！”我激动地站起身子，头上的银毛全炸开了，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：“明明是雨鸟这个笨蛋！是他！跟那个红发小萝莉纠缠不清，他还让她带饭，还要——呜！”
伊莉丝姐姐用两根手指堵住了我的嘴，然后语重心长道：“露露，一个合格的妻子应该给予自己的丈夫足够的信任，这种信任源自她对于自我的信心。”
“呜呜呜呜？！”
“是，是，我知道你们现在还不是夫妻关系，或许以后也不会是，但至少现在，你应该给予他你的信任，这会让你们彼此轻松许多。”'
“呜呜！”
“露露，我的傻孩子，”伊莉丝轻叹一口气：“你把雨鸟先生逼得太紧了。”
此时，凛冬不再呼啸，从天而降的飞雪完全停滞，位于楼顶这片小小天台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。
“你总是在逼迫他做两难的选择，让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人，但，我的傻露露，很多时候爱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，它可以妥协，可以包容，更可以原谅，它属于两个人，过分的自私只会破坏它的平衡，让它产生裂隙，以至于最后.......无法弥补。”
“我...我没有。”我红着脸否认道。
“你有，”她毫不客气看向我，“承认吧，露露，你想让他只对一人好，还想让他把你宠成公主，更想成为他心目中的的唯一。”
“可这，”我感觉我快要委屈地哭出来了，小鼻子一抽一抽，“这难道也有错吗？”
“这当然没有错，乖露露，但是，你用得方法要对。”伊莉丝在我的耳边悄悄道：“眼泪和小脾气可能偶尔一两次会取得成效，但次数多了，就将消磨彼此之间的热情。”
“那，那我该在怎么做？”
“'雨鸟先生，今晚还没吃晚饭吧。”
“好像是的。”
“你这样，在厨房的柜子里还有些我烘培的饼干，你给他送点过去，以此体现你是一个大度且善解人意的女孩。”
“真的要去嘛？”我嘟起嘴巴，“明明刚从那里回来的说，现在过去总感觉怪怪的。”
伊莉丝姐姐立刻用一种恨铁不成钢地眼神打量着我，仿佛要伸出手把我掐住我的脖子，这让我忍不住怂怂地缩起脑袋。
“好啦，我去，我去还不行嘛，哼，臭雨鸟，算我倒霉。”
我连忙帮伊莉丝姐姐把面前火堆点燃，然后又为她找来了一条更厚的毯子。
“啊，对了，伊莉丝姐姐，你不回屋子里休息吗，外面太冷了，会感冒的。”
伊莉丝轻轻的摇了摇头。
也是，我一拍脑袋，屋子里到处都充满了莉莉生活过的痕迹，让她待在那里无疑会加剧她的悲伤，想到这，我连忙往火堆里又添了两根柴火。
“那我走了哦，伊莉姐姐。”
“注意安全。”她在我的背后微笑着挥手。
直到我拿着那包饼干，灰溜溜地跑出家门，冰冷的空气让我清醒，这时我才意识到——
原来，我最开始的目的是想好好安慰一顿伊莉丝姐姐来着。
焯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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